□ 袁 斌 袁 帅
韩孝坤家住北门坡，抬脚就到。张振武自小聪明伶俐，张儒镛自然极力培养，先是送到西乡闻六贡爷门下启蒙，后来又师从名师沈廷楷，再投名师韩孝坚，韩孝坚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，自己年老体弱，恐怕耽误了孩子，于是推荐给弟弟韩孝坤。韩孝坤在教授经史子集之外，常常讲一些岳飞、韩世忠、文天祥等人的故事，还要张振武阅读《孙子兵法》、《战国策》等，师徒关系非常融洽。这时见张振武来了，居然打起趣来：“堂长（注：即校长）驾到，老朽失迎失迎啊。”张振武赶上两步，单膝跪地，用京白念道：“恩师大人在上，请受小婿一拜。”韩孝坤也用京白道：“请起。”两人哈哈大笑，到客厅里坐下。
张振武在武昌办了体育会和男女公学各一所，韩孝坤是知道的，于是问起学堂的事情，张振武一一作答，又拿出两幅小画来，请韩孝坤评点。两幅都是国画山水，一幅是山景，山势雄奇之极，只是用墨太为大胆，几无晕染，韩孝坤边看边摇着蒲扇：“你呀，这毛毛糙糙的性子还没改多少。”再看那题诗：“青山是处子规啼，费尽骚翁柴米诗。满架茶蘼开遍了，一季春事不多时。”韩孝坤点头说：“这首诗忧民伤时，倒有些杜工部的意味。这个‘茶’字怕是笔误吧？”张振武嘿嘿笑着说：“山里农人哪知道荼蘼花？只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，不如就用‘茶‘字。”韩孝坤笑而不语。另一幅是湖景，意境阔大，碧波千顷，近处有游泳的人，远处有很多游船，题诗为：“舟游点点在清湖，牛热炎炎日善途。绿树烟云催白雨，观望高士钓鱼娱。”再看题款“竹山道人写于虚心书屋并题”，韩孝坤不觉失笑：“你这书屋的名字好，人呐必须虚心一些，一骄傲就会自高自大，就会为所欲为，你当年……”张振武知道韩孝坤要说什么，连忙换了个话题：“你看‘竹山道人’这个号怎么样？“韩孝坤笑着说：“思乡之情而已，道非道，非常道，你的道不在竹山吧？”
韩孝坤就“虚心书屋”大发感慨，是专门告诫张振武的。张振武小时候聪明，也十分的调皮捣蛋，在闻六贡爷门下读书时，趁着闻六贡爷出门，带着一帮同学有模有样地“做法事”。闻六贡爷回家大怒，要拿板子打人，反而被张振武夺过板子，打了闻六贡爷三板子。师道尊严，怎容如此忤逆弟子？闻六贡爷羞恼难当，把他赶回了家。还有，张振武结婚后，有一年在双台乡老家田沟村，路遇村里首富谢员外正向佃户王大锤索要润笔费。王大锤请谢员外帮他写个状子，谁知道谢员外的润笔价码是一两银子一个字。这状子百来个字，刘员外按字要钱，可把王大锤连家带人都卖了，也卖不到一百两啊。王大锤苦苦求情，谢员外就要王大锤拿地抵帐。张振武怒不可遏，抬手给了谢员外两个大耳光。谢员外可不是好惹的，叫了一帮人直追到城里，堵住大门，非要把两耳光打还回去。张儒镛赔礼道歉都不行，张振武知道惹了祸，于是翻墙跑出竹山城，到祖籍所在的罗田县匡河镇四口塘，读了一年多的学堂，然后才考取了省立武昌支郡师范。
韩孝坤收好字画说：“书画一道，我看你还得向荫亭学着些。”张振武连连点头：“不止是书画，我那个书呆子的九叔就喜欢读王夫之、顾炎武、黄宗羲的文章，他写的文章也不赖，不过现在都不好好读书了，跟人办起了报纸，也算是武昌城里的名人了，对了，明天还要给他送封信去。”张振武称呼的九叔叫张子维，荫亭是他的字，也是韩孝坤的学生，竹山城南关街上的人，比张振武还小两岁，虽然并非同宗，但老辈人攀亲，就成了张振武的九叔。韩孝坤有些奇怪：“他不是在两湖师范读书么？郭炯堂不是在那里做老师吗？怎么也不照顾着些？”张振武笑了：“哪里的话，炯堂兄对我们都是很不错的，我办学校炯堂兄还捐了钱的呢。只是学校科目多，数学呀格致（注，即物理）呀外文呀，那个书呆子怕是考不过了。”
他们说的郭炯堂大名郭肇明，比张振武大6岁。郭肇明是竹山城大街上的人，18岁就考取了秀才，后来又到武昌求学，1904年，两个人都到日本国留学。他乡故知，自然交情莫逆，郭肇明回国后两人也多有来往，张振武一直视其为兄长。
其实，昨天晚上张儒镛就来托韩孝坤劝张振武，就是革命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，铺面还是不卖为好。韩孝坤嘴上答应着，心里却暗道：“你当老子的都管不了，我这当老丈人的犯得着去得罪女婿么？”而张振武来了，根本不提这些事情，韩孝坤索性也懒得提。
在韩孝坤家吃过饭，张振武回家又让张儒镛卖铺面。张儒镛明白韩孝坤也没劝住儿子，无可奈何地说：“振武，这铺面卖不得呀！”张振武说：“现在卖了房子支持革命，革命成功了我们就是有功之臣，还怕房子不能回来？你要是不卖，革命成功了，这些房子也给你没收了，你说你现在留着房子干什么？”张儒镛说：“要是革命不成功呢？”张振武脸一黑：“革命要是不成功，你儿子就没有了，你要这房子有什么用？！”张儒镛一怔，咬着牙说：“那就卖，明天就卖！”
韩孝坤家住北门坡，抬脚就到。张振武自小聪明伶俐，张儒镛自然极力培养，先是送到西乡闻六贡爷门下启蒙，后来又师从名师沈廷楷，再投名师韩孝坚，韩孝坚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，自己年老体弱，恐怕耽误了孩子，于是推荐给弟弟韩孝坤。韩孝坤在教授经史子集之外，常常讲一些岳飞、韩世忠、文天祥等人的故事，还要张振武阅读《孙子兵法》、《战国策》等，师徒关系非常融洽。这时见张振武来了，居然打起趣来：“堂长（注：即校长）驾到，老朽失迎失迎啊。”张振武赶上两步，单膝跪地，用京白念道：“恩师大人在上，请受小婿一拜。”韩孝坤也用京白道：“请起。”两人哈哈大笑，到客厅里坐下。
张振武在武昌办了体育会和男女公学各一所，韩孝坤是知道的，于是问起学堂的事情，张振武一一作答，又拿出两幅小画来，请韩孝坤评点。两幅都是国画山水，一幅是山景，山势雄奇之极，只是用墨太为大胆，几无晕染，韩孝坤边看边摇着蒲扇：“你呀，这毛毛糙糙的性子还没改多少。”再看那题诗：“青山是处子规啼，费尽骚翁柴米诗。满架茶蘼开遍了，一季春事不多时。”韩孝坤点头说：“这首诗忧民伤时，倒有些杜工部的意味。这个‘茶’字怕是笔误吧？”张振武嘿嘿笑着说：“山里农人哪知道荼蘼花？只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，不如就用‘茶‘字。”韩孝坤笑而不语。另一幅是湖景，意境阔大，碧波千顷，近处有游泳的人，远处有很多游船，题诗为：“舟游点点在清湖，牛热炎炎日善途。绿树烟云催白雨，观望高士钓鱼娱。”再看题款“竹山道人写于虚心书屋并题”，韩孝坤不觉失笑：“你这书屋的名字好，人呐必须虚心一些，一骄傲就会自高自大，就会为所欲为，你当年……”张振武知道韩孝坤要说什么，连忙换了个话题：“你看‘竹山道人’这个号怎么样？“韩孝坤笑着说：“思乡之情而已，道非道，非常道，你的道不在竹山吧？”
韩孝坤就“虚心书屋”大发感慨，是专门告诫张振武的。张振武小时候聪明，也十分的调皮捣蛋，在闻六贡爷门下读书时，趁着闻六贡爷出门，带着一帮同学有模有样地“做法事”。闻六贡爷回家大怒，要拿板子打人，反而被张振武夺过板子，打了闻六贡爷三板子。师道尊严，怎容如此忤逆弟子？闻六贡爷羞恼难当，把他赶回了家。还有，张振武结婚后，有一年在双台乡老家田沟村，路遇村里首富谢员外正向佃户王大锤索要润笔费。王大锤请谢员外帮他写个状子，谁知道谢员外的润笔价码是一两银子一个字。这状子百来个字，刘员外按字要钱，可把王大锤连家带人都卖了，也卖不到一百两啊。王大锤苦苦求情，谢员外就要王大锤拿地抵帐。张振武怒不可遏，抬手给了谢员外两个大耳光。谢员外可不是好惹的，叫了一帮人直追到城里，堵住大门，非要把两耳光打还回去。张儒镛赔礼道歉都不行，张振武知道惹了祸，于是翻墙跑出竹山城，到祖籍所在的罗田县匡河镇四口塘，读了一年多的学堂，然后才考取了省立武昌支郡师范。
韩孝坤收好字画说：“书画一道，我看你还得向荫亭学着些。”张振武连连点头：“不止是书画，我那个书呆子的九叔就喜欢读王夫之、顾炎武、黄宗羲的文章，他写的文章也不赖，不过现在都不好好读书了，跟人办起了报纸，也算是武昌城里的名人了，对了，明天还要给他送封信去。”张振武称呼的九叔叫张子维，荫亭是他的字，也是韩孝坤的学生，竹山城南关街上的人，比张振武还小两岁，虽然并非同宗，但老辈人攀亲，就成了张振武的九叔。韩孝坤有些奇怪：“他不是在两湖师范读书么？郭炯堂不是在那里做老师吗？怎么也不照顾着些？”张振武笑了：“哪里的话，炯堂兄对我们都是很不错的，我办学校炯堂兄还捐了钱的呢。只是学校科目多，数学呀格致（注，即物理）呀外文呀，那个书呆子怕是考不过了。”
他们说的郭炯堂大名郭肇明，比张振武大6岁。郭肇明是竹山城大街上的人，18岁就考取了秀才，后来又到武昌求学，1904年，两个人都到日本国留学。他乡故知，自然交情莫逆，郭肇明回国后两人也多有来往，张振武一直视其为兄长。
其实，昨天晚上张儒镛就来托韩孝坤劝张振武，就是革命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，铺面还是不卖为好。韩孝坤嘴上答应着，心里却暗道：“你当老子的都管不了，我这当老丈人的犯得着去得罪女婿么？”而张振武来了，根本不提这些事情，韩孝坤索性也懒得提。
在韩孝坤家吃过饭，张振武回家又让张儒镛卖铺面。张儒镛明白韩孝坤也没劝住儿子，无可奈何地说：“振武，这铺面卖不得呀！”张振武说：“现在卖了房子支持革命，革命成功了我们就是有功之臣，还怕房子不能回来？你要是不卖，革命成功了，这些房子也给你没收了，你说你现在留着房子干什么？”张儒镛说：“要是革命不成功呢？”张振武脸一黑：“革命要是不成功，你儿子就没有了，你要这房子有什么用？！”张儒镛一怔，咬着牙说：“那就卖，明天就卖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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